该凌 作品

第87章 茶魂醒(第3页)

矿务员带着人丈量野茶林那日,靛蓝布衣的老妪们聚在界碑前唱茶谣。阿梨见那领头的老秋婶腕间银镯刻着双重菊纹,与自己的一般无二。道夫挤在人群里护着爷爷,忽见矿务员脖颈的翡翠茶芽坠裂了道缝,露出里头微型胶卷的边角。

"当年芳丫头就是护着茶脉,叫他们害在雷劈木下。"老秋婶枯枝似的手攥住阿梨腕子,银镯相碰叮铃响。日头突然隐入云层,野茶林腾起股青雾,迷得人睁不开眼。道夫趁机摸近矿务员,柴刀挑开坠子时,胶卷落地滚进石缝——上头赫然是芳丫头被捆在茶神庙的影像。

暴雨来得急,阿梨躲在老茶坊焙新茶。火塘里突然爆出个火星,溅在光绪年的茶匾上,烧出"丙辰大凶"四字。道夫冒雨送来半篓苍术,蓝布衫滴着水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——里头是当年矿难遗下的铜哨,吹出的调子竟与婆婆唱的茶谣合拍。

三更天,两人摸到雷劈木下。道夫用铜哨吹出七短三长的调,树身应声裂开道缝。阿梨腕间银镯突然飞旋着嵌入树心,露出里头中空的树腔——壁上密密麻麻嵌着女童乳牙,每颗都刻着"丙辰"。最深处供着个琉璃盏,盏心蓄的茶油里沉着枚银锁,与阿梨那枚正好配成对。

"这才是真茶契。"道夫声音发颤,指尖拂过锁面阴刻的山形纹,"当年东洋人仿造假契骗地,芳丫头拼死藏起这个......" 矿上的探照灯突然扫过来,少年拽着阿梨往山涧退,暗处伸来只手猛地捂住他口鼻——是老秋婶布满茶渍的手。

祠堂议事那夜,阿梨在茶巾上绣完最后一针并蒂莲。道夫爷爷咳着说当年秘辛:"茶脉龙眼就在雷劈木下,得用双生茶契才能启。"矿务员带人闯进来时,阿梨正往紫砂壶里添新茶,滚水浇下,茶香忽地化作青烟,在空中凝成光绪年的地契文书。

"丙辰年七月初七,梨山茶脉永归茶女。"老秋婶念着烟纹字句,腕间银镯叮当作响。矿务员脖颈青筋暴起,翡翠坠子彻底碎裂,露出里头昭和年的契约伪书。道夫突然吹响铜哨,野茶林深处传来闷雷,震得梁柱间茶垢簌簌落。

晨光染白茶篓时,省里专家围着雷劈木惊叹。阿梨蹲在灶前煮茶,见道夫攥着修复的茶契图走来,补丁衣襟沾着夜露与草木灰。新发的茶芽在晨风里舒展,山道上传来老秋婶们的茶谣,一声递一声,像要把十六载的苦都酿成回甘。

"该给新茶起名了。"道夫递过粗陶碗,指尖不经意擦过阿梨手背。茶汤里浮着的野茶花忽地绽开,露出芯子里一点红——是婆婆当年埋下的山魂,在丙辰年的雨后,终究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