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

第521章 谁识君王宴罢后,案头犹压岳侯功。(第3页)

李德全正往茶盏里添雪水,闻言手一抖:"陛下圣明,岳峰若想反,何必等到现在?只是......" 他压低声音,"老奴听说,宣府卫的士兵只认岳峰的令,不认朝廷的旨,这可不是好事。"

萧桓望着窗外的雪,那雪落在元兴帝手植的柏树上,积了厚厚一层。他想起小时候,泰昌帝抱着他在树下说:"治天下,就像养这棵树,既得防着虫蛀,又不能伤了根。" 此刻的岳峰,到底是虫,还是根?

次日早朝,李嵩果然联合三位尚书上奏:"宣府卫亟需整顿,恳请陛下调岳峰回京述职,另择良将镇守。"

谢渊出列时,朝服上还带着未化的雪:"陛下,万万不可!" 他举起那份玄夜卫密报,"镇刑司扣粮在前,构陷在后,就是想逼走岳峰,让北元有机可乘!"

镇刑司指挥使李谟突然出列,玄色蟒袍在晨光里泛着冷光:"谢尚书说镇刑司构陷,可有证据?" 他拍了拍手,两名缇骑押着个披枷的汉子上殿,"这是从宣府卫抓的逃兵,说岳峰让他私带书信给北元,被我们截获了。"

那汉子跪在地上,棉衣上的破洞露出冻青的皮肉:"是... 是岳总兵让我去的,说... 说只要北元退兵,就... 就送他们粮草..."

谢渊的血瞬间冲上头顶:"你胡说!这汉子分明是镇刑司的缇骑假扮的,他耳后有块胎记,去年在大同卫见过!"

萧桓看着殿上争执的群臣,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。他想起岳峰十年前在雁门关的请战书,字迹苍劲如松;想起李嵩呈上来的 "书信残片",墨迹新得发亮;想起谢渊雪夜跪宫门时,额头的血混着雪水......

"够了!" 他猛地拍案,龙椅扶手的雕花硌得掌心生疼,"宣府卫的事,朕自有决断。" 他看向李德全,"传旨,让岳峰将宣府卫军务暂交副将,即刻回京述职。"

谢渊还想争辩,却被萧桓的眼神制止:"谢尚书,朕知道你忧心边事,但岳峰是否清白,总得让他回来对质。"

李嵩嘴角的笑意藏不住,朝李谟递了个眼色 —— 只要岳峰离开宣府卫,剩下的事,镇刑司有的是办法。

散朝后,谢渊在金水桥拦住李嵩的轿子。雪水从桥栏滴落,在他靴底积成小水洼:"李嵩,你赢了一步,但别太得意。" 他从袖中摸出块玄夜卫的腰牌,上面刻着 "密" 字暗纹,"玄夜卫的弟兄已经去宣府卫了,他们会把镇刑司扣粮的证据带回来。"

轿帘后的李嵩轻笑:"带回来又如何?圣上现在信的是 ' 换帅安边 ',不是 ' 追查旧账 '。" 轿夫抬起轿子时,他突然掀开帘角,"谢大人,还记得十年前被你参倒的户部尚书吗?他也是太相信 ' 证据 '。"

谢渊望着轿子远去的背影,突然觉得胸口发闷。十年前那位尚书被镇刑司构陷,抄家时发现的 "罪证",后来才知是伪造的,可那时人已经死在诏狱署了。

宣府卫的急报送到岳峰手里时,他正在城楼上巡视。密信是玄夜卫的线人送来的,说 "圣上召你回京,李嵩在京师布了天罗地网"。旁边的亲随周平急得直搓手:"将军,不能回去啊!这一去就是龙潭虎穴!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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岳峰将密信凑到火盆边,火苗舔着纸页,很快蜷成灰烬。他望着城下连绵的营帐,北元的夜狼将军虽退了三十里,却像头蓄势待发的狼。"我若不回," 他的声音比城砖还冷,"就坐实了 ' 拥兵自雄 ' 的罪名,让李嵩的奸计得逞。" 周平突然跪在雪地里:"那也不能去送死!大同卫的弟兄白死了吗?您忘了周铁山的血书?"

岳峰伸手扶起他时,指腹触到亲随冻裂的手。他想起十年前刚到宣府卫,周平还是个小兵,现在脸上已经刻满风霜。"告诉弟兄们," 他转身走向帅帐,雪在靴底发出咯吱的响,"我走后,守好城门,等我回来。"

帐外的风卷着雪,像在哭,又像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。

片尾

《大吴史?本纪》载:"德佑十四年二月初一,岳峰离宣府卫赴京,行至居庸关时,为镇刑司缇骑所阻,称 ' 有旨,岳峰涉嫌通敌,暂押诏狱署 '。谢渊在朝堂力谏,被斥 ' 结党营私 ',贬为山西参政。"

卷尾

宫宴上的沉默,比刀枪更伤人。萧桓的犹豫,不是看不清忠奸,而是在 "防边将" 与 "防权臣" 的权衡里,选择了最稳妥的路 —— 却不知稳妥之下,藏着边军的白骨与忠良的血泪。

李嵩的步步紧逼,借的是 "君疑" 的东风;谢渊的据理力争,守的是 "良知" 的底线;岳峰的慨然赴京,赌的是 "圣明" 的可能。可在专制的棋局里,良知抵不过权术,忠诚敌不过猜忌,最终只能落得 "缇骑押途,忠臣遭贬" 的结局。

居庸关的雪,那年比往年来得更早。岳峰被押解入关时,城楼上的戍卒认出他,偷偷扔下块冻硬的麦饼,饼里夹着张纸条:"将军,我们等你回来。" 这纸条后来被镇刑司搜出,成了 "岳峰勾结边卒" 的罪证 —— 世间的公道,有时就藏在块麦饼里,却终究敌不过绣着金线的罗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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