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9章 舍明珠而就砾石,弃芝兰而近蒿艾(第2页)
惢心见状,忙移步上前,纤指轻拢慢按,替她细细推捏起僵硬的肩颈。
“娘娘且宽心。依奴婢的愚见,那两位贵人,不过是蒲柳之质,空有几分颜色罢了。论起灵秀慧黠、行事周全,如何及得上令妃娘娘万一?彼等若真能稍压令妃一头,倒也算替娘娘分忧解烦,省却心力,岂非好事?”
“好事?本宫独瞧不上那恪贵人!不过是仗着蒙古那点子祖荫,便自视甚高,目无下尘。一个连正经格格名分也无的蒙古亲贵之女,论起根基体统,较之昔年府里那背主求荣的阿箬犹有不及!阿箬尚知几分眉眼高低,她倒好,只学了三分骄纵,却无半丝底蕴。这等浅薄轻狂的货色……” 如懿顿了一顿,吐字愈轻,寒意愈甚,“……倘若教她一朝承恩,窃得圣眷,仗其莽勇,掀动宫闱,本宫又如何能安枕无忧?这宫苑深深,怕又要多生多少事端,凭添几许风波!”
如懿心下烦闷,纤纤玉指笼着赤金点翠嵌珠的护甲,在紫檀小几上轻轻捻了两捻,幽幽叹道:“若论起那殊方风致、异域情调,往年里,倒要数金玉妍独占春色……彼时她一身绮罗,环佩丁当,行动处恍若玉门关外移来的一段烟霞,满宫里谁不赞一声‘别样风流’?端的是一枝独秀,压尽群芳。”
正言语间,殿外忽起一阵急促的叩门声,风雪似被搅得更急。未几,三宝去而复返,肩头沾着雪沫,神色仓惶不已:“启禀娘娘,储秀宫荷惜姑娘在外求见,言十阿哥似感风寒,陡发高热。太医虽已开方,然小阿哥牙关紧闭,药石难进。煎熬逾时,高热不退,如今……已是神志昏沉……”
如懿眉心微蹙,隐现一丝不耐:“十阿哥染恙?皇上何在?储秀宫之事,不去面圣,反来叩扰本宫?”
三宝头垂愈低,声若蚊蚋:“回娘娘,奴才亦如此诘问荷惜姑娘。其称……方才已至咸福宫请旨。奈何皇上正与恪贵人、颖贵人炙鹿烹鲜,兴致方浓,只道‘既延医诊治,着意伺候便是’,命其再寻太医……实是走投无路,方冒风雪,恳请娘娘示下。”
如懿默然片刻,窗外风号雪虐之声清晰入耳。她缓缓抬手,就着烛光细看那赤金点翠的护甲,旋即指尖轻摆:“既如此,复来扰本宫何为?本宫驾临,十阿哥那高热便能立时消退不成?风雪如晦,本宫亦感凤体违和,焉能冒此严寒?”
“去回她。只说:一医无术,着其另延良医!想不出法子,灌不进汤药,皆是彼等伺候之人无能!若致皇嗣病势迁延……”她眸光微寒,字字如冰,“本宫定将其等——杖毙不贷!”
翌日养心殿内,如懿侍立御案之侧,纤指轻握松烟古墨,于端溪龙纹砚上徐旋。眸光微垂,觑御笔游走素笺,口中若闲话般婉转进言:“令妃妹妹抚育二子,委实劬劳。闻为八阿哥饮膳,竟日亲调羹匙,每饔必先尝其寒燠咸淡,慈母心肠,殊可悯矣。八阿哥冲龄,多费心神亦属常情。然……” 她语声微顿,墨锭轻磕砚缘,“四阿哥渐通人事,心思最是敏慧纤微。臣妾观之,彼子见幼弟懵然承欢膝下,而生母久锢永巷,孺慕何依?中怀煎灼,恐昼夜难安。臣妾愚见,金氏旧愆,经年幽锢,惩戒当已足。皇上何不施恩,迁其出永巷?纵置僻静别院,亦俾永珹得行晨昏定省。母子天性,稍慰其心,于阿哥养性,裨益良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