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8章 莫道金笼锁莺燕,诏狱风雷正举纲(权谋线)
自前岁皇上处置讷亲之后,太后凤体便渐觉违和,日渐衰弱。不意近日皇上连遭逆谋,圣躬受创甚重,太后闻知此事,病势反见轻减,近更日胜一日,精神渐复。
这日魏嬿婉趋慈宁宫请安,但见太后身着绛色绣金宫装,斜倚软榻,眉目慈和含笑,神采焕发,竟似较往日年轻十载有余。
“嬿婉来了。”她凤目微扬,侧首吩咐福珈:“还不快为皇贵妃看座,将哀家库里那罐雪顶含翠沏来。”
魏嬿婉轻移莲步,趋前深深敛衽:“臣妾恭请太后圣安。”言毕徐徐抬眸,复温言续道:“近日见太后神采丰沛,顾盼生辉,竟比那春光中的海棠更添三分明艳,臣妾见之,心中不胜欢欣。”
太后略一抬手,含笑应道:“尔如今总理政务,统摄六宫,殊为得力。前朝与后宫皆秩序井然,颇有海晏河清之象,倒是哀家托福,安享清闲罢了。”
魏嬿婉闻之,连忙敛襟深躬,辞色恳切:“太后言重了,臣妾何敢承此誉。若非仰赖太后慈恩荫庇、朝夕训导,只怕臣妾早已陷于奸佞之手,焉有今日侥幸之身?”
太后凤目含笑,待其敛袂安坐,乃温言道:“世间男子,生而相盟;世间女子,生而相敌。尔可知,其故何也?男子无怀胎十月之功,遂无扩族延脉之能。而邦国宗族之所重,莫胜于人。故欲延祀续统、存姓守庙,则必倚乎女子。正以天授之能不在其身,男子心底常怀深忧,乃相结为党,互为屏障,或共制女子,或拘束其行。”
“而女子,以其具诞育之德,人人皆可开枝散叶。所出之子,无论其父何人,皆属己血,故易生‘为首’之念。然女子之间,亦往往相争相忌,难容彼此,唯恐他人与己同能共域,分其权柄。”
“其后男子既执权枢,为固其位、证血统之纯、保利权之独,乃以礼教为衣,施枷锁于女子之身,千百年来紧紧相缚。其间不从者,皆湮灭无闻;存者不过屈从以求生。而女子相争之界,亦日蹙月窄,终囿于‘贤妻’之虚名。藉此名分,得享男子所供之资,如笼中之雀,虽得饱食,已失为首之资格,更无统族扩土、征伐开辟之权。”
她话语微顿,见魏嬿婉眸中讶色流转,不由含笑摇首:“然‘敌’之所成,在乎势均力敌、棋逢对手;‘敌’之背面,实为‘相惜’。”
太后遂轻轻携了魏嬿婉的手,细细端详。那目光慈柔深处,竟不知是看待膝下娇女,抑或是回首从前,见了一段前尘旧影。
魏嬿婉闻得此言,眼圈儿蓦地一红。想她一路以来,前朝后宫,世情冷暖一一遍尝。有感其恩者,有憎其行者;有当面斥其非者,有背后畏其威者。纵是亲生母亲跟前,又何曾听得半句称许之语?更兼于民间谤声嚣嚣,道尽其丧心失常。岂料今时今日,竟是宫中至尊至贵之长辈,明言首肯其心志作为。
那目光如穿透千年,照见了她深埋的苦楚与不甘,使女子一点孤心,如古井微澜,于此刻终见月明。
“太后…臣妾原以为…原以为会遭凤颜震怒…”
“就因哀家曾是先皇爷的熹贵妃?”太后纵声一笑,挑眉顾盼间,三分锐气乍现,一如当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