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2章 锁定远方去采访诺贝尔文学奖故乡
诺奖的标准,谁懂?
——题记
汽车的轮胎碾过北欧清晨的薄雾,车窗外的针叶林像被冻住的绿色浪潮,一直漫到天际线尽头。导航屏上“斯德哥尔摩”的字样逐渐清晰时,我攥着笔记本的手忽然松了些——指节因为一路用力而泛着淡淡的白,此刻终于能舒展地贴在粗糙的纸页上,感受那些提前写下的采访提纲在指尖下微微凸起。这场从中国南方小镇出发,跨越七个时区的采访,终于要落在诺贝尔文学奖的故乡土地上。
出发前的那个深夜,我在书桌前整理行李,台灯的光晕里摊着近十年的诺奖获奖名单。从2012年的莫言到2022年的安妮·埃尔诺,从石黑一雄笔下的移民故事到奥尔加·托卡尔丘克书中的魔幻现实,每一个名字旁边都密密麻麻记者读者的提问,有的是打印出来的邮件截图,有的是手写的便签:“他们写的故事离我们那么远,为什么能得诺奖?”“诺奖的标准到底是什么?是文笔好,还是故事深刻?”“我们身边那些写小说的作者,永远没机会靠近这样的奖项吗?”这些问题像细小的灯,一路照亮我辗转机场、车站的漂泊路——在广州白云机场等转机时,我对着登机口的玻璃幕墙反复默念;在法兰克福机场换乘火车时,我把笔记本摊在膝盖上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发呆;甚至在斯德哥尔摩机场取行李时,还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名单,生怕这些疑问被落在陌生的异国他乡。
那时我还没意识到,“采访诺奖故乡”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。它更像一场寻找答案的旅程,一端连着遥远的斯德哥尔摩,另一端连着中国无数个基层作者的书桌——那些在邮局里写小镇故事的人,在医院里记病房日常的人,在田埂上写庄稼生长的人,他们或许从未想过自己的文字能和诺奖产生关联,但他们的困惑、他们的坚持,恰恰是我此行最该带回的答案。
抵达斯德哥尔摩的第一站,不是庄严的皇家科学院,也不是游人如织的诺贝尔博物馆,而是老城区一条窄巷里的二手书店。巷子很静,只有偶尔驶过的自行车铃响,阳光穿过巷子上方交错的电线,在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影子。书店的木门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,用瑞典语和英语写着“时光之书”,推开门时,门轴发出“吱呀”一声轻响,像是在跟过往的岁月打招呼。
店里的空气里混着旧书的油墨香和木质书架的味道,暖黄色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垂下来,把每一本书都照得温柔。木质书架几乎顶到天花板,上面摆着许多诺奖得主的初版作品,有的书脊已经磨损,露出里面的牛皮纸,有的书页间夹着泛黄的便签,有的是读者的批注,有的是书店老板手写的推荐语。老板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,戴着圆框眼镜,正坐在收银台后翻一本厚厚的诗集,听见动静抬头看我,眼里立刻露出笑意。
听说我来自中国,老人放下书,从收银台后走出来,脚步有些慢,却很稳。他绕到书架的最里面,踮起脚从顶层抽出一本莫言的《红高粱家族》,书的封面已经有些卷边,却被保存得很干净。他翻开扉页,指着上面贴着的一张褪色照片说:“这是2012年莫言获奖时,我们书店举办读者交流会的场景。”照片里的人挤在小小的书店里,有人举着酒杯,有人捧着书,脸上的笑意和此刻老人脸上的一模一样。“那天来了很多人,有读过莫言作品的,也有没读过的,大家都想知道,什么样的中国故事能让全世界看见。”老人的英语不太流利,每说一句话都要顿一顿,却格外认真,“后来我们进了很多本《红高粱家族》,慢慢的,有人在书里夹便签,说读的时候好像能闻到山东的泥土味,能看见风吹过高粱地的样子——你看,这就是文学的魔力,它能把那么远的地方,拉到你眼前。”
我接过那本书,指尖拂过照片里人们的笑脸,忽然想起出发前见过的基层作者老周。老周在南方小镇的邮局工作,今年五十八岁,头发已经白了大半,却还保持着手写稿子的习惯。他的书桌就在邮局的休息室里,靠窗的位置,上面摆着一摞摞稿纸,有的写满了字,有的只写了开头,旁边还放着一个旧茶杯,杯壁上印着“先进工作者”的字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