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2章 锁定远方去采访诺贝尔文学奖故乡(第2页)
老周写了三十年短篇,笔下全是小镇居民的生活:张婶的裁缝铺里,缝纫机“哒哒”响着,缝补着小镇人的日子;李叔的修车摊前,总是围着一群孩子,听他讲年轻时跑运输的故事;夏天的傍晚,孩子们在河边捡贝壳,把笑声丢在水里,跟着波浪漂很远。去年他的文集《小镇记事》出版,印数只有一千册,还是出版社的朋友帮忙争取的。书出来那天,老周抱着书去镇上的各个角落送,给张婶送一本,给李叔送一本,给河边捡贝壳的孩子们每人送一本。
后来我去小镇采访他,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《小镇记事》给我,书里夹着好多张老照片,有的是张婶裁缝铺的样子,有的是孩子们在河边的合影。“我写的都是身边的事,没想过能出版,”老周摸着书的封面,眼里闪着光,“但每次有人跟我说‘这写的就是我家的事’,我就觉得值了。有次张婶拿着书来邮局,跟我说‘你把我年轻时做衣服的样子写下来了,我家闺女都没见过呢’,那天我高兴了好几天。”
那时我还没把老周的写作和诺奖得主的创作联系起来,可在斯德哥尔摩的二手书店里,听着老人的话,摸着《红高粱家族》里的照片,忽然明白——老周笔下的小镇和莫言笔下的高粱地,其实藏着同一种力量。这种力量不是华丽的辞藻,不是宏大的叙事,而是用具体的人和事,连接起不同人的生命体验。就像老周的文字能让张婶想起年轻时的自己,莫言的文字能让瑞典的读者闻到山东的泥土味,这种“连接”,或许就是文学最本质的意义。
离开二手书店时,老人把那本《红高粱家族》送给了我,还在扉页上写了一句话:“好的文字,是跨越山海的桥。”我抱着书走在窄巷里,阳光刚好照在书的封面上,“红高粱”三个字像是活了过来,在我眼前晃出一片火红的高粱地,也晃出南方小镇的河边,孩子们捡贝壳的笑脸。
第二天,我去了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地——瑞典学院。学院坐落在斯德哥尔摩老城区的中心,是一座白色的建筑,门口有两座石狮子,看起来庄重又安静。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是位中年女士,名叫卡琳,她穿着一身深色西装,说话温和却很有力量。她带我走进学院的会议室,推开门的瞬间,我忽然屏住了呼吸——会议室很大,中间摆着一张长长的木质长桌,周围放着十几把椅子,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,在桌子上投下斑斓的光斑,像撒了一把彩色的宝石。桌子上摆着历年的诺奖获奖证书,每一份证书的设计都不一样,有的印着获奖者的手稿,有的画着他们笔下的场景,有的则是简单的线条,却透着满满的诚意。
卡琳指着那些证书说:“每年九月到次年十月,评委们都会在这里讨论获奖人选。很多人以为我们会争论‘这部作品够不够深刻’‘文笔够不够华丽’,其实不是的。我们讨论最多的,是‘它能不能让更多人听见那些被忽略的声音’。”她拿起一份安妮·埃尔诺的获奖证书,证书上画着一个女人在厨房做饭的场景,很普通,却很温暖。“安妮·埃尔诺写自己的母亲,写工人阶级的生活,那些琐碎的、真实的细节,比如母亲在厨房里擦桌子的样子,比如一家人吃饭时的对话,很多人看了之后说‘这写的就是我的母亲’‘这就是我的生活’。”卡琳的眼神很亮,“诺奖从来不是给‘最好’的作家,因为‘最好’没有标准。它是给那些能让不同地方、不同身份的人,在文字里找到共鸣的作家——这就是我们的标准。”
我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,看着桌子上的证书,听着卡琳的话,忽然想起旅途中遇到的另一位基层作者小林。小林是位90后护士,在南方一座城市的儿科医院工作,轮班的间隙,她总喜欢把手机拿出来,在备忘录里写病房里的故事。她写患白血病的小女孩朵朵,每天早上都会偷偷给玩偶打针,说“要让玩偶先好起来,这样我也能快点好”;她写陪孩子治病的奶奶,每天晚上都会在走廊里偷偷抹眼泪,却从不在孩子面前哭;她写医生和护士熬夜抢救病人后,坐在护士站里吃凉掉的盒饭,互相打气说“明天会更好”。